津云记者探访丨火了两个月的淄博,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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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淄博烧烤店开门一分钟坐满大学生”“大学生组团到淄博撸串”等多个话题频上短视频平台及社交媒体热搜。“淄博”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冲击着人们的眼球。
关于火爆的原因,广为流传的版本就是,疫情期间1万多名大学生在淄博隔离,临别前淄博专门安排了一场烧烤为他们送行。疫情后大学生组团来,推动了淄博烧烤成为第一波热度。
“我就记得3月份的一个周末,淄博烧烤店的客流量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增幅大概在50%,不少外地人特意赶过来吃烧烤,一下就忙不过来了。”一位淄博烧烤店老板说。随后,淄博就进入了独属于它的“热度空间”,小饼卷肉夹小葱三位一体的“灵魂吃法”,令游客纷纷“进淄赶烤”。
当然,这也可以看出,当地政府最初将顾客精准定位为以大学生群体为代表的年轻人,随后再慢慢延展而形成的一种“双向奔赴”。
火了两个多月后,淄博现在什么样?记者深入淄博的大街小巷,在滋滋作响的烟火气中探寻“烤卷”的流量密码。
网红店依然排队 吃的不是烧烤是气氛
5月15日,津云新闻记者乘坐高铁抵达淄博,列车倾吐出大部分的乘客。人们堆积在站台出口,壮观的场面迅速激发起游客的参与感,人们掏出手机,高举至头顶,拍下照片或录下视频。“没想到工作日,来淄博的还是那么多人。”一位下车旅客惊叹道。
网约车司机王师傅是本地人,一听说是来吃烧烤的,立马展现出淄博人朴实热情的一面,推荐了好几家烧烤地点。“现在来淄博的游客比前段时间少了一些,但是一些网红烧烤店还是需要排队。”王师傅说,前段时间有一些外地的朋友想来淄博吃烧烤,被他劝退了,实在人太多,朋友来了也招待不好。
王师傅告诉记者,在淄博火起来之前,他一天收入大概也就二百多元,现在每天能跑五百元左右,“以前淄博的出租车很多都没生意,停在路边揽客,现在基本不愁拉不到客人。”
下午3点,津云新闻记者走在淄博的大街小巷上看到,“火热的烧烤”为淄博带来不少就业岗位。许多烧烤店门前都张贴着急招工的告示,淄博市区的每一条街道几乎都有流动地摊在卖。很多烧烤店门前写着“午市不开,4点营业”。走进一家烧烤店,虽然还没到营业时间,但是已经有人坐在马扎上等着,烧烤店的老板老池正在店里帮忙烧炭。
“现在星期一到星期四人少了一些,大家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到了五六日三天,又得日夜上岗。”老池说,现在太多双眼睛关注着烧烤店的一举一动,多的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不能辜负游客的期望。
晚上7点,正是聚餐的时候,顺着一圈圈的栅栏过道走进“网红店”牧羊村烧烤,恍惚让人感觉在排队走进一家热门景区。牧羊村烧烤的地势特别,要走一段下坡路才能看见店家招牌。拥挤的人群从店门口一直排到坡道,远远望去就像在爬长城。其中,有人直播,有人拍照,更有人杵在天桥上,什么也不干,只是看着热闹的游客在夹缝中吃着烧烤。
至此,吃烧烤一词被重新定义。“烧烤已经不重要了,食物只是载体,是我们这些人成了景观。”有一位游客说,他带着妻子从黑龙江开车1700公里到淄博,就是想来这里看看吃一顿烧烤,在淄博再住上两天,看看景点就回去。因为牧羊村排不上号,只能在别的烧烤店吃完以后,再来这里感受不一样的氛围。在牧羊村周边的坡道一旁,特警车、消防车与十几名安保人员拉起安全线,守卫着狂欢般的人群。
大学生小顾则是奔着淄博烧烤便宜实惠来的。小顾在济南上大学,正好这两天有时间就到淄博“打下卡”。“从济南到淄博的动车一天有几十趟,票价也便宜。”小顾告诉记者,上大学这几年也没怎么出去转过,临毕业,大家说想去淄博看看,准备吃完烧烤后,当晚回济南。
小顾给记者简单算了一笔账,从济南往返坐动车80元,淄博烧烤女生人均50元左右,再加上八大局逛一逛,一个人到淄博大约需要花费150元左右,而150元在济南可能就是吃一顿烧烤。“到淄博比在济南逛街吃烧烤划算多了,我们很多同学选择来淄博吃个烧烤、逛逛八大局再回去,又方便又省钱。”
游客“占领菜市场” 市民买菜难
流量突然来袭,带火的不只是淄博烧烤店。在淄博,一个兴起于20世纪90年代、濒临拆迁的便民农贸市场,摇身一变成为了网红小吃街。
八大局,这个由一条南北走向的街道和两条东西走向的巷道组成的市场,原来由密密麻麻的临街小店铺组成,售卖菜、肉、主食、生鲜和一些生活用品。上世纪70年代,淄博市政府曾经将财政局、教育局、卫生局、文化局等八个部门集中在一个大楼办公,简称“八大局”。后来“八大局”被拆除,旁边的便民农贸市场被留了下来,市场周边都是淄博历史最悠久的小区。
原本一个便民市场,为什么一下火了起来?这个问题让淄博人也说不出具体原因。汪曾祺在《人间滋味》中写道:“到了一个新地方,有人爱逛百货公司,有人爱逛书店,我宁可去逛逛菜市场,看看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瓜菜、彤红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
旧的八大局市场,就是这样的乐趣之地。随着淄博烧烤的爆火,八大局凭借自身的“烟火气”“诚实守信”和“人情味”也不断刷新着客流量高峰。菜市场的乐趣,也正被流量攻占,直播及短视频,让更多人了解到了这个市场,增加了其知名度和美誉度。
每天清晨,住在八大局小区里的周奶奶,都会伴着楼下的叫卖声醒来。她眼睁睁看着“家门口的菜市场”一步步成为网红景点。
位于八大局内的居民区
成为“网红地”,与之相对应的,是附近居民生活方式的改变。“卖菜的不卖菜了,卖肉的不卖肉了。今早想买只鸡,以前出了小区就能买到,多走几步我还能比比价。现在什么都要去几里外的市场买了,而且涨价了,原来一块五1个的火烧现在八块钱3个。”周奶奶说,以前随时都可以去买菜,现在要和游客抢时间。“我今天早上6点就去附近的早市买菜,买完我就赶紧溜出来。”
当正常的市场秩序被打破,改变或许是唯一的出路。市民李梅再次走进八大局时,感到彷徨又陌生。短短半个月,市场就进行了一次大换血。以前市民熟悉的肉铺、菜摊、生活用品店几乎没了踪影。以往卖水产的店现在做起了捞汁小海鲜,猪肉铺推出一张桌子卖烤饼。而她买了很多年菜的菜摊,转行卖了紫米饼。
也有很多并未转行做小吃的店铺也都在门口支起了一个摊位出租,一名正在为客人理发的老板对前来询问的人说道:“你卖饮料的话300元,什么一个月?一天300,至少交一个月。”于是,在八大局里,可以看到一排又一排的红色横幅,“网红大可乐”“网红香酥炸肉”“网红博山玻璃”“网红紫米饼”……
出租的摊位
如今八大局与其他城市的小吃步行街并无太大差异。但低廉的价格让大部分游客感到物超所值,“一大盒炒锅饼6元,紫米糕两大块7元,牛奶棒一大根2元,就是主打一个实惠,我们也能消费得起。”一名大学生说。
在“流量”的驱动下,是以倍数增长的店铺租金。“春节前后一个店铺一年的租金是3万元左右,还有很多租不出去的,现在涨到15万元都抢。”小吃店老板徐先生称,因涨价太快政府介入干预,店铺停止出售和转租,有人又想到了新方法,“采取老板和房主合作的方式,老板在这里做生意,房主从营业额中分成。
除了八大局市场商铺在两个月的时间内大变了样,还有许多变化正以一种“淄博速度”发生:附近一条坑洼破损的老路也在72小时内得以升级改造,路面修复得平整如新;几处公共厕所都竖起了显眼的牌子;原来市场内的物业办公室,变成了游客休息驿站;市场门口的快递站点,可直接将特产寄出;走出市场即可乘坐文旅公交专线,在热门景点间自由穿梭。
物业办公室变成了游客休息驿站
用城市底色接住流量:坦然接受热度的下降
流量主导了淄博的迭代方向,当这座重工业城市忽然间转型为旅游城市,每位普通居民都被卷进了这场流量狂欢。淄博成为“网红”,一些本地人是“懵了”的状态,但是大部分淄博人,则觉得这次突然降临的流量,无异于一场“战役”。
据报道,在“五一”假期,淄博客运站累计发送旅客超24万人次,较2019年同期增长8.5万人次,旅客到达量约24万人次;据微信发布的《2023“五一”游玩井喷数据报告》,“五一”期间,淄博旅游业消费额环比4月增长73%,而游客在淄博本地中小商户日均消费金额环比4月增长也达到了近40%。
2013年以来,淄博的烧烤企业加速增加,支持政策也在相应出台,淄博烧烤在山东省内已经小有名气。早在2016年,淄博就完成了烧烤地图绘制,对全市烧烤店进行数字化监督管理。2021年,淄博烧烤还登上了《人生一串》纪录片第三季。2022年,当大批大学生去到淄博隔离时,这些年轻的主力消费群体已经对淄博烧烤这个品牌耳熟能详了。
“接得住这波流量,淄博就能更好,要是接不住,招牌就砸了”,这是淄博人的共识。与众多老牌工业城市一样,淄博也面临着巨大的转型压力与考验。如今,淄博渴望一个转型发展的机会,也渴望抓紧这个机会。
为此,淄博政府与民众也是拧成一股绳。从前期准备到监管、宣传和维护城市形象,淄博做了一系列工作:加开24列济南到淄博的烧烤专列;新增21条烧烤公交;定制烧烤美食地图;严肃处理宰客事件;民警、消防人员24小时待命等等。
“我们现在看见外地车牌,都是主动让行,别人大老远的开车到淄博来,让对方先行也是我们的一种礼仪吧。”滴滴司机马师傅说,淄博这些年在山东乃至国内存在感比较低,现在全国都在关注淄博、来到淄博,让淄博人感觉到了一种认可,他们都很珍惜这种认可。
同时,淄博人明白,游客们烧烤吃了、八大局逛了,但淄博远不止于此。一场“引流”行动正展开——在八大局便民市场正门,记者看到,公交车停在一旁,四五名公交公司的员工身着制服,举着指示牌,上面写着多条“淄博公交文旅专线”,有多条文旅专线。当地希望借着烧烤这股流量,将淄博更多的文旅产业、景点推广出去。
海岱楼钟书阁就是热门目的地之一。作为“书香淄博”建设的标志性地点,融合齐国古都、陶瓷琉璃、天然溶洞等诸多淄博元素的海岱楼钟书阁,是当地的新型公共文化空间之一。“淄博烧烤”走红之后,海岱楼钟书阁的人流量呈几何级增长。海岱楼钟书阁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和“淄博烧烤”一样,海岱楼钟书阁,近来每天光顾的读者近万人,这里也被纳入当地文化旅游精品线路。
担心淄博热度消失吗?烧烤店店主老池很坦然:“热度下降是迟早的事情,全淄博人都心知肚明。但是只要淄博做得足够好,后面还有端午、暑假还有‘十一’。以后就算热度下降了,淄博的名片也算是打出去了,怎么看都是好事。”烧烤过后,期望淄博走出一条全新的道路,持续焕发新的活力,成为淄博市民共同的期望。
津云新闻记者 郭强 马扬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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