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书利
反思也是一种力量,毕竟查理·芒格说过:“承认自己的无知,才是智慧的开始。”
今年,粤港澳大湾区的一体化走得越来越实了:
在珠江东岸,深圳南边的前海扩容,香港在北部打造北部都会区,深港正在连片化。
在珠江西岸,珠海的横琴与澳门的一体化落地了。
反观京津冀,疫情下的进京检查站,犹如一道白光,把京津冀一体化映射得非常刺眼,非常晃神。
不过,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深圳为什么不直辖?
当中国经济开始逐渐向世界经济C位迈进之即,粤港澳大湾区升级为国家级战略,以battle美国的旧金山湾区、日本的东京湾大湾区时,坊间不少人猜测,作为粤港澳大湾区带头大哥的深圳的城市级别会提升成直辖市或者深圳会扩容。
时至今日,深圳不仅未成为直辖市,也未扩容,让不少人大失所望。
不过在壹书生看来,在推进粤港澳一体化的当下,深圳的既不直辖,又不扩容,或许恰恰是高层的高明之处,也是上层有意为之。
A,如果深圳不直辖,从行政的角度来说,那么深圳仍是广东辖内的深圳,所以深圳在与周边的东莞、惠州,以及未来通过深珠通道与珠江西岸的珠海、通过深中通道与珠江西岸的中山等城市的沟通,便是省内兄弟间的沟通。相反,如果深圳直辖市化,深圳与周边城市的沟通便是省级间的沟通,这明显加大了行政沟通的成本。
这在北京与环京城市间的沟通中体现得极为明显。如在推进北京与环京北三县一体化的过程中,最大的障碍之一便是行政壁垒:因为北三县隶属于河北,因此北三县与北京之间的沟通,一方面,两边城市管理者之间的行政级别不对等,另一方面,这属于省级间的沟通,所以行政成本非常大。
10月10日在中国人民大学举行的“京津冀协同发展论坛”上,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区域经济室主任、中国社会科学院雄安发展研究智库研究员叶振宇对此也表示,过去七年,京津冀GDP比重占全国的比重仍然在下降。与此同时,京津冀地区一体化程度在提高,但是京津冀人均GDP差距没有收敛,人均收入水平缩减也比预期要缓慢。这背后的原因可能就在于,京津冀协同发展在区域治理层面一直没有突破、没有打破传统的行政体制分割和地区分割,导致协调发展的成本很高,甚至高于收益。
如果深圳直辖市化,在推进珠三角一体化时,便会遇到类似内部,而现在,粤港澳大湾区内部的珠三角的一体化,纯属省内事宜,沟通成本极小,这也是珠三角一体化非常成功的内在机制原因之一。
因此为了更好地推动粤港澳大湾区的一体化,深圳不直辖,或是高层有意为之,以减少行政沟通成本。
B,深圳不直辖化,反而给了深圳更大的市场改革空间。
纵观中国经济的模式创新,基本上都有草根化的浓郁特点。
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曾概括了中国经济发展的四大模式:晋江模式、苏南模式、温州模式和珠三角模式。可以发现,这四大模式,皆来源于行政级别并不高的城市。
在中国的体制下,直辖市化的省级城市,管理层极易“讲政治式地求稳”,所以并不一定利于机制创新。
深圳的不直辖,一方面,可以让深圳的政府管理层没有太多的政治压力,更可以放开手去做机制创新。另一方面,深圳的不直辖,可以让深圳与央府之间多了“广东省政府”这一层的权力缓冲带,在政治层面可以增加深圳政府在机制创新中的试错空间。
C,深圳不扩容,或许利于都市圈的向前推动。
在世界经济版图中,都市圈本质上就是一个跨城经济圈,不是行政圈。所以深圳不扩容,而是通过与周边城市强化一体化,以助推粤港澳大湾区的都市圈化,这不正是粤港澳大湾区顶级设计的目标所在?
近几年,深圳的产业外溢,助推着2008年金融危机中受伤不轻的东莞的强势反弹,便是都市圈化的成功例证。
所以从都市圈的角度来说,深圳为什么要扩容呢?
深圳的不直辖化和城市不扩容,给北京都市圈的构建,留下了两点思考:
首先,作为粤港澳大湾区绝对的中心城市,深圳的不直辖化,减少了粤港澳大湾区的行政沟通成本。作为对比,行政壁垒已是北京与周边城市一体化的重要现实障碍。
其次,为了打破行政壁垒,坊间所议的主要方案之一便是环京划京,
但是环京划京之事,背后遭遇着一些现实的拷问:
环京划京与当下北京减量发展的城市规划相背;
环京划京与都市圈化之间,内在上其实并不相搭,因为都市圈的本质就是一个跨城经济圈,不是行政圈。
南边深圳的不扩容,或许间接道出了央府在环京划京等类似问题上的回答。
那么如何更好地推动北京都市圈的发展呢,澳琴一体化方案,或许更值得北京与环京借鉴。
澳琴一体化,给出了另一个答案
珠海-澳门和北京-北三县之间,存在几点相似性。
A,珠海与澳门两座城市之间,有一体化的内在需求,因为珠海需要产业,而澳门需要土地空间,毕竟澳门的陆地面积只有约33平方公里,不及北三县燕郊的三分之一(看到这儿,你是不是有点大吃一惊,但这就是事实)。作为对比,北京与北三县之间也有一体化需求:北京的通州副中心需要腹地,而北三县需要产业。
B,珠海人与澳门人,北京的通州人与北三县人之间,皆有亲缘关系。
历史上,包括今天广东的中山、珠海和澳门,皆属于香山县,也就是孙中山的故乡香山县,隶属于当时设在广州的广州府管辖。所以本质上,澳门与今天珠海的横琴,往前点说,是一家人。
1958年,通州的前身通县,划归北京,而在此之前,通县属于河北,与潮白河仅一河之隔的北三县,也是一家人。
C,珠海与澳门,北京与北三县,他们的一体化,中间皆存在跨行政区的体制障碍。
在壹书生看来,为了更好地推动澳琴一体化,他们的一些实践,可能已经走在了京津冀一体化的前面,值得学习和借鉴。
A,行政上,横琴仍属于珠海。在不改变横琴现行行政区划的基础下,在粤港澳大湾区领导小组下面,由广东与澳门双方成立合作区管理委员会,广东省长和澳门特区行政长官将共同担任管委会主任。此外,在该管委会下面设立执行委员会,主要负责人由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委派,广东省和珠海市派人参加。
所以在横琴开发上,就形成了如此模式:在行政上隶属于珠海,但开发主导权归澳门,最后双方共赢。
目前北京与北三县之间,基本上也形成了类似的默认模式:北三县在行政上仍属于河北,但相关的城市管理权已由通州代管。
目前,澳琴已在书面上将类似的机制白纸黑字的确定了下来,而目前的北京与北三县之间,更多的是私下默认模式。前者是明规则,后者是潜规则,还是有区别的。
B,打破人流、物流等相关障碍。
人口流动的顺畅化是一体化的基石。脱离这个去讨论一体化,就是概念营销。
为了强化澳门与横琴之间的人流、物流、信息流等,9月5日面世的《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建设总体方案》,提出了相应的解决方案:将横琴与澳门之间,划为“一线”,横琴与其他区域之间划为“二线”,采取“一线放开,二线管住”的策略,即横琴与澳门的“一线”,全面放开,而横琴与其他区域之间的“二线”,适当管住。
在横琴与澳门之间的“一线放开”的背景下,澳门的车与人,可以自由进入横琴,所以,横琴成了澳门人的横琴。
在此方面,北京也可以借鉴:将北京与相关环京区域,如北三县之间划定为“一线”,北京与其他非环京区域之间划定为“二线”,“一线放开,二线管住”的管理逻辑下,将横亘在环京与北京之间的进京检查站外迁,从而将环京相关区域与北京之间的人流、物流、信息流等,全面打通,以加快一体化的进程。即使在进京检查站暂时不动的背景下,至少可以先行让环京相关区域的车辆进出京自由化,以打破环京与北京之间人口流动的行政障碍。
C,将澳门的城市运营逻辑复制到横琴,让横琴逐渐澳门化。
比如澳门近10%的企业所得税税制,也可能会复制到横琴等,以提升横琴的营商环境。
与澳琴类似的是,目前环京北三县的城市运营,正在强化京标服务的推广,比如近日结束的中国共产党三河市第七次代表大会上定下目标:环京的三河,争取三年内实现“京标服务”全覆盖,以强化与北京在软环境层面的一体化。
当下的城市竞争,已进入抱团式、平台化的都市圈化阶段,中国的各大都市圈都在加速抢跑,粤港澳大湾区正在逐渐地变成“一个城市”,长三角一体化正在助推长三角经济圈变成“一个省份”,散装化的京津冀,暂时落伍了。
不过,中国城市间的都市圈化竞争,一切才刚刚开始,还远未到终局时,所以一切仍有可能。